*就那2.5w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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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

「走了么？」

大野智将架子上的礼服外套取下来，边套上边回头和对着镜子做最后调整的樱井翔说话。

「好了。」樱井翔拍了拍自己的脸，想打起精神的同时，又妄想能够通过这样往自己的脸上增加点自然的红润。

借来的手表在大野智纤细的手腕上轻易地进行移动。大野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表脱了下来，解放了原来固定手表的衬衫袖子。

手表的主人接过手表，将那块造价不菲的时间记录者放回自己的盒子里面，「不想戴了么？」

大野智拍了拍自己西裤裤袋里面明显突出的方块状，「我还是有手机就够了。」

「嗯。」樱井翔站在大野智面前，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去整理大野智脖子上面的那个本来就已经非常完美的蝴蝶领结。

大野智顺着他的动作去看，没怎么能看清自己的黑色蝴蝶是不是出了些什么纰漏，倒是把樱井翔那双手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手从蝴蝶身上离开之后，搭上了大野智的肩膀，似乎是想要将他礼服上的褶皱都顺平。

大野智抬起头来看着樱井翔。

意识到自己被看着的樱井翔脸上的认真表情一点一点融化，手也变得温柔，一点一点地滑落，直至大野智的腰际。

修身的礼服毫不吝啬地勾勒出眼前这个人的完美身形。樱井翔的手正好把大野智的曲线修正成为一条规矩的直线。

不知道是不是隐匿在房间哪一个角落的小精灵在空气里面写进了话语，暗示大野智该有点什么反应，才让他闭上自己的眼睛。樱井翔看着大野智的双眼闭上，睫毛发出小幅度的抖动，将空气里面的那些密语全部都打乱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邀请，又或者是一个想得太多的产物。

大野智的声音有点发紧，无处不在透露着他的紧张，「你不是说叔叔阿姨已经到礼堂了么？婚礼上迟到不好吧？」

樱井翔还是没能忍住，加强了手上的力气，将大野智小心翼翼地拥入了怀里，以防自己的动作会让那昂贵的布料再一次泛起皱褶，「管他的。」

大野智张开眼睛，额头抵在樱井翔的肩膀上，「在自己的婚礼上面迟到，你妹肯定会气死你。」

「她才不敢呢。」

松本润是那个就算在一群打扮精致的人中间也能闪闪发光的人，所以大野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礼堂里面找到了那个大号电灯泡。

原来在看着手机的松本润看了看穿着礼服的大野智，「不错啊，挺合适的。」

大野智坐到松本润旁边的空位上，「专门定做的，当然合适。」

「哦，这就是你年前订做的那一套啊。你不是说还没有拿到手吗？」

大野智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是啊，一直都放在翔君那里。」

听见这句话，松本润的大眼睛眯起了一个狡猾的幅度，「你的礼服放在樱井翔那里做什么，你可别说你家没那个地。」

大野智眼神不自觉飘到别的地方去，「那个地方不是翔君介绍的嘛，那时候衣服做好了翔君说顺路帮我去拿，我就一直忘了要拿回来了。」

「所以今天他妹妹结婚，他就要你去他家换礼服，再顺便和你一起过来是吧？」

大野智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需要反驳的地方。

松本润伸长了脖子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那新娘他哥人呢。」

「去看小舞了啦。」

这个时候，松本润手里面拿着的手机震了震，提示他一个设了特别提醒的群聊有新消息。

事实上，松本润看见樱井翔那个名字就有着一些不太好的预感。而那个不太好的预感在他点开了那条消息看见了明显是樱井翔在他家和穿着礼服的大野智的自拍得到了证实。

大野智只感觉到松本润好像有点异样，想要关心他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那张自拍，脸上像火烧一样滚烫。

整个群聊估计就只有那个还在地球另一边的大天然敢回复樱井翔的这张照片了。相叶雅纪的话几乎是在这张照片发出的五秒钟之后就出现在了松本润的手机屏幕上，「哇，小大要和翔酱结婚了么。」

大天然的第二句话紧接他的第一句话，「nino说有点像托盘子的。」

几乎就在相叶雅纪的第二句话出现的那个瞬间，樱井翔那张占据了小半个聊天界面的照片消失了，只显示已被撤回，接着就是一张明显是樱井舞穿着婚纱捧着花球准备的照片。

「不好意思，发错了。」

松本润瞥了一眼艳照门的另一个主角，笑着在群聊发了个「翔君刚刚在群里面发了个什么？我没看见。」

​​​

樱井翔和他妈妈还有弟弟是在灯光都被调暗之后才回来礼堂的。他和大野智的视线刚对上，新娘就挽着樱井爸爸的手，出现在礼堂的大门后。

樱井舞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在微笑等候着自己的人。

白玫瑰的花瓣飘落在地上，一点一点将那地毯的红掩盖。

主婚人站在神坛之后，一字一句地宣告一对新人的结婚誓词。

黑暗中大野智的手机发出收到新信息的光。他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迅速低头查看了自己的手机。

还是来自樱井翔的信息，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出现在那个公开的群聊里面。

「我愿意。」

灯光随着仪式的完结而恢复。

大野智看向樱井翔的那个方向，只看得见才刚将手探到自己外套口袋里的他，笑着鼓起了掌。

*

「啊，翔君将那张照片撤回了。」

捧着手机的相叶雅纪忽然大喊出声，吓了才刚放下的手机的二宫和也一跳。

「我还想保存下来当聊天背景呢，他们太好看了。」

「我保存了，要不要发给你。」坐在沙发上面的二宫和也腿一伸，就圈住了那个坐在自家地板上来他家蹭吃蹭住的前同事。

「要要要。」相叶雅纪兴奋地拍了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二宫和也的小腿。

二宫和也踢了踢脚，收回来的脚后跟顺利地敲到了相叶雅纪的胸上。

「啊，翔酱的妹妹好漂亮哦。」相叶雅纪扭过半边身子，把樱井翔发到他们群里的樱井舞的照片给二宫和也看。

二宫和也瞥了一眼，就从那个和樱井翔一样有着大眼睛的新娘子身上收回视线，「哦。」

他们三个人的合照是松本润放到群上面的。掰出帅气站姿的松本润和樱井翔夹着比着小树叉的大野智，画风明显不一样。

刚刚说完穿上礼服的大野智和樱井翔像侍应生的二宫和也，看见那张照片又开始他的吐槽，「大叔看起来就像带了两个保镖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相叶雅纪看着说着这样的话二宫和也还是很诚实地将那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面，自己一倒，整个人躺到二宫和也的大腿上。

「他们三个关系真好啊。」

「如果不是你过来了的话，樱井翔也会请你的吧？」

「那可不一定。」相叶雅纪翻了个身，面朝着二宫和也的小肚子，「他们三个都认识了十多年了，都是他们的家人都知道其他两个人存在的那种熟了。对于松润和小大来说，翔酱的妹妹出嫁了，和他们自己的妹妹出嫁了没什么两样啊。」

「相叶先生，你在纠结这个东西么？」

「什么东西？」

「樱井翔的妹妹结婚会不会邀请你之类的东西。」

相叶雅纪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躺姿，将自己的后脑勺留给二宫和也，「哪有在纠结这个东西。说起来啊，小大和翔酱在一起了的话，松润会很寂寞吧。」

二宫和也顺着相叶雅纪后脑勺的头毛，「想要转移话题么，这位朋友？」

「都说没有在纠结啦。」相叶雅纪被逼得蹬了蹬腿，来表示自己的确没在纠结这个东西。

「好好好，没在纠结。但是，别人说不定，MJ的话怎么会寂寞呢。他可是交友圈约等于整个生物圈的奇迹人类啊。」

「感觉他们三个人就像是哈利波特三人组。」

「嗯？大叔是赫敏，然后樱井翔是罗恩这样？」

「不过说起来，翔酱比较符合赫敏的人设吧？」

相叶雅纪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人为什么要结婚呢？」

二宫和也踹了踹自己对面那个换上了防水手机，所以在浴缸里面也肆无忌惮地玩着手机的相叶雅纪。

「你是要我帮你上网搜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么？」相叶雅纪抓住二宫和也的脚，在水底下来回抚摸小腿。

「不要。要听你的回答。就当作面试了。」

「什么面试？」

「你不是让我marry you吗？就把这个当成结婚对象的面试了。手机放下来，我们认真点。」

相叶雅纪乖乖地在浴缸旁边放下自己的手机，「哪有面试在浴缸里面的啊。」

「你管我。」二宫和也收起自己的腿，抱着膝盖看着相叶雅纪。

「你问的是我们为什么要结婚还是现代的人为什么要结婚？」

「现代的人为什么要结婚。」

相叶雅纪思考的时候，手不自觉地在水底下造出了小小的波浪。「嗯⋯⋯我觉得有三个原因。第一个，是为了繁衍后代。」

「我和你又生不出孩子来。」二宫和也瞬间就回应了相叶雅纪的话。「第二呢？」

「你又问我现代人结婚的原因，还是你要说我们结婚的原因啊。那么就是⋯⋯」

相叶雅纪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二宫和也的小尖嗓打断，「谁问你那个啦，快点说第二个原因。」

「第二就是性的合法化。」

「现在的人都不重视这个东西了。」

「说不定呢。也说不定不重视的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可不能拿你自己的观念当成是全世界人的观念。」

相叶雅纪往二宫和也那边凑过去，大幅度的动作让浴缸里面的暖水漫出来不少。

二宫和也亲了明显过来索吻的相叶雅纪一下，又在浴缸里面泼了一把水在得到了便宜的人脸上。「你是说我被你睡了我吃亏还活该是吧。」

相叶雅纪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又将原来坐在浴缸另一边的二宫和也掰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重新靠在浴缸边上。

「其实我还真觉得我捡到宝了。」

「有一个帅得难以置信的帅哥做你的男朋友你就偷着笑去吧。第三呢？」

二宫和也赤裸的肩膀上还挂着水珠。相叶雅纪低头去，用嘴唇感受二宫和也的柔软和温热。「第三就是不想一个人度过余生啊。想要找到和自己相知的人，一辈子相守着。」

他将手绕到前面去，圈住了自己怀里面的人的肩膀。

二宫和也抓住那瘦削的小手臂，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吻，「我做不到啊⋯⋯」

「别说这样的话。」相叶雅纪加大了自己手上的力气，将二宫和也搂得更紧。「别想那么多东西。」

相叶雅纪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安全感使然。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只有两段恋情。

一段横跨了他大半个人生，连绵如流水，柔软而安定。

当相叶雅纪以为他们两个人会挽着手，轰轰烈烈地汇入洪流，终点是那片无边际的海洋的时候，这条小流最终干涸在那过于炙热的土地上。

另一段开始于那条后巷，随着打火机火苗窜起，烟和爱恋同时被点燃。

他怕，那些焰火会将这份看起来就十分脆弱的关系迅速燃烧殆尽，妄想用一对金刚圈将这段关系套稳，却忽略了被挑选为自己另一半的伴侣的想法。

二宫和也明显也在害怕着。

害怕着婚约这个承诺太过沉重，自己没有能力去将它兑现。

要怎样才能到达所有人都在奢望着的永远呢？

首先要迈过那些，会像今天一样到来的明天吧？

一点一点稳居现在，才能一步一步踏足未来。

所以，不用怕呀，不要想太多。

他的任务就是和他过好每一个今天，这就足够了。

*

「相叶雅纪那个笨蛋不是求婚失败了么，怎么还没回来？」松本润看准了樱井翔旁边的空位，端着餐盘就挤到了樱井翔的旁边。

「求婚失败而已嘛，又不是分手。」樱井翔将盘子里面的香菜拨到一边去，但是好像又想到了些什么，转过半个身子来看向松本润，「他只是求婚失败而已吧，不是和nino分手了吧？」

「没吧。他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群聊里面发什么nino说nino说的，好像nino不在我们群聊里面，话非要他来转达一样。我就当这是在秀恩爱了。」松本润用叉子卷了一大卷意大利面塞到嘴里面，嘴唇上还有一点调皮的奶油。

樱井翔嘴巴塞得满满，但是嘴里的话不断，「他申请的假期还没有完，可能要在那一边过完了才回来吧。」

「我说他都追了那么远了，干嘛不索性留在那边算了。我听说总公司那边人员调动有点多啊。」

「我们这些跑业务的，和你们这些搞创意的不一样。我们的人脉在这边，根也在这边。要是走了，那就是把我们连根拔起了。」樱井翔将自己筷子伸到松本润的盘子里面，夹了一筷子意大利面，「像这样的连根拔起。」

松本润眼看着自己的奶油意大利面进了樱井翔的嘴巴里面，「别说得我们就不需要靠人脉一样。现在我们这一行，只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不行了。而且现在在线上的人，有多少是的确有聪明才智都还不知道呢。」

「不过说起来，我现在真有点觉得相叶那个人脑子一热，可能就不回来了。佩子调职那么久，我都没有见他专门为了见女朋友跑过去那边一趟的。」

「这又不一样。佩子那边虽然远，但是和纽约比要近多了好不好。而且她放假什么的都会回来这边啊，也没有必要专门跑过去见她吧。」松本润放下自己手里面的叉子，「我去买瓶可乐，你要喝什么？」

樱井翔摇了摇头，「你去吧。」

初春的冰可乐还是沁着能够渗透心脾的寒意。松本润只是喝了一口，就将那瓶可乐推到桌子的一边去，继续消灭自己的意大利面。

「但是真要说起来，我还是觉得相叶雅纪那个家伙对nino和佩子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樱井翔点点头，「嗯」了一声，又眼尖看见才刚下来的大野智，叫住了他伸手指了指松本润旁边的空位，「利达，这里有位置。」

大野智比了个「ok」的手势，就站到饭堂的队尾那里了。

饭桌即将到来一个新成员，松本润将吃饭的速度减慢了很多。

另一边的樱井翔也将筷子放下来，托着腮，「一个好了十几年的女朋友和一个刚被自己拐骗过来的小男朋友感觉当然不一样。」

「nino和我同年的，比我还大两个月，」松本润一副若无其事说出来的话把樱井翔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我读书早而已。」

「不是吧，他看起来年纪没有那么大的啊。」

「你以前也说我看起来就不像个日本人啊。」

大野智打饭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听见了松本润的话，捧着自己的盘子接了句，「松润看上去是不像是日本人啊。」

「你们两个人欺负我。」

大野智从自己的碟子上夹了只炸牡蛎放到松本润的意大利面旁边，「我把目录放你桌子上了。」

「我等下回去看。」松本润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人居然不知道nino和我是同年的诶。」

「我刚见到nino的时候也觉得你怎么挖了个中学生回来啊。」

樱井翔听见了大野智的话，感觉自己底气充足了很多，「是吧是吧是吧。」

「你们怎么在讨论这些事情？」

「在说相叶雅纪现任和前任的事情。我们觉得相叶雅纪对nino和对佩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呢，可能脑子一热就不回来了。」

大野智拿着筷子撑着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毕竟一段关系已经好多年，另一段关系才刚开始没多久嘛。一个人也不可能长期保持热情保持那么多年吧。」

顿了一下，大野智才继续说，「不过，我觉得相叶酱可能还真的可以。」

樱井翔忽然觉得有东西碰上自己的小腿，大概是对方想要伸展自己的腿的时候不小心插足到自己的轨道上。只是对方明知道两个人碰上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樱井翔也没有必要太纠结这件事情。

「而且啊。要是真的说的话，那就是我们都认识nino，相叶酱非要秀的话，我们这些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好友是受到伤害值最高的人呐。」

松本润听见这话，勾起了嘴角，「根据推销商品的不同，目标人群也发生了转移。」

「nino也不用推销吧。」樱井翔将刚刚拨出来的香菜夹到大野智的碟子旁边，自己在桌子下面蹭了蹭那只脚。

「不用啊。毕竟是我看中的CoD嘛，不是么，翔君？」松本润不怀好意地笑着直勾勾地盯着樱井翔，「你们客户部的口味我还是看得很准的。」

大野智察觉到空气里面奇怪的感觉，只顾着低头去吃自己的饭，不敢抬起头来，脚尖点了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小腿。

「松本润你还是卖东西还是贩卖人口的啊。」

「反正我卖的东西都有人买就是了。」松本润将那瓶被他遗弃的可乐放到自己的托盘上面，拿着托盘站起来，「樱井总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们人贩子老巢一趟，讨论一下那东本汽车的presentation啊？」

坐在松本润身边的大野智碟子里面还有大半的饭没有吃完，而吃着饭的那个人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脸埋到饭里面去了。

松本润看见樱井翔看着大野智的那个眼神，「啧」了一声，「那就两点半过来，利达也是。我去叫神乐。说起来，神乐上次给蓝图想的那个『will you marry me』广告词真是啊⋯⋯」

*

「boss，那我走了哦。」

比自己要高大上不少的下属从门口探进头来，身子在玻璃隔墙的另一面弯出俏皮的弧度。

二宫和也这才从电脑上移开眼睛。办公室的时钟还有他背后入夜了的城市都在告诉他，他已经错过规定的下班时间太久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辛苦了。明天见。」

「boss你也早点回去吧，你男朋友不是特地从东京飞过来陪你吗？」

「快点走吧你，再不走你又要坑我给你买宵夜了。」

下属笑开了，「那再见啦。」

「再见。」

二宫和也又看了一下那个貌似走得特别快的钟，边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捞起来，边回忆相叶雅纪在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给自己说过的出游计划，琢磨着相叶游客这个时候该是到家了，还是仍然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晃荡着。

电话接通之后对方的声音不如记忆中的元气，大概是因为游玩了一整天疲惫感上来了，所以显得特别温柔，「下班了吗？」

「还在办公室。不过准备走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听见了相叶雅声音的二宫和也也终于肯卸下装在身上的紧张，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转了半个圈看向玻璃窗外的城市。

「我啊，」相叶雅纪报了一个地址，二宫和也反应了两秒钟才意识到那是他公司的地址。

「怎么又过来了？」二宫和也用肩膀夹住自己的手机，开始将自己需要带回去的东西塞到包里面。「你在电梯那边要打卡进出的地方等我吧。」

「恩。」相叶雅纪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好想你哦。」

听见这话，二宫和也忍不住笑了，「再等几分钟啦。」

相叶雅纪应该是已经走到了电梯附近导航的地方，「我还是觉得我们公司的logo旁边只要放的是全英文我就不认得了。」

「给点信心给你的图像记忆能力。」二宫和也将双肩包背在身上，又摸索了一会儿才把这栋大厦的出入证摸出来。

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机，另一只手和部门办公室里面还在奋斗着的同事挥手道别。

「我今天去吃了泡芙哦，就是你知道，我们公司附近也有分店的那一家。」

「恩，好吃么？」

「味道和我们公司附近那一家一样啦。」

二宫和也再一次笑起来，「为什么不找一家只有这边才有的泡芙吃啦。」

「就是想去吃啦。」

「人家开的连锁店，配方都是一样的吧。」

「可是你吃一下什么麦x劳什么的，这边和那边的味道都不一样啊。」

二宫和也低下头，踢了一下反光的墙壁，「那我呢？在这边和在那边一样么？」

好像他的踢脚有魔力，二宫和也刚把脚收回来，电梯门就开了。他打断了相叶雅纪那句以「nino啊」开头的话，「电梯到了我要下来了。」

「嗯。」

电梯在下降的时候停了好几个楼层，等到它将二宫和也送达到地面的时候，二宫和也已经忘记了他们在楼上谈论的话题。

相叶雅纪小心地站在一边，给要从里面出来的人让出位置来，直到要走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接过二宫和也从那边递过来的出入证走进去。

那个人走到二宫和也的身边，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在真正在这一栋建筑物工作的人再一次按下下行的电梯按钮的时候，将那张出入证塞进了二宫和也的双肩包里。

二宫和也在扣上安全带的时候，被相叶雅纪钻到一个空子，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他只当是车厢内空气不流通，才造成了他脸上的滚烫。

「晚饭想吃什么？」

「先吃点只有这里才有的，再吃点这里和那边都有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快点上网查一下。」

「不如回家叫外卖？」

刚启动了车的二宫和也有点懵，「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就是要和我一起吃外卖？」

「你带了工作回家吧？早点吃完早点奋斗。」

二宫和也叹了一口气，瞥了在回复线上消息的相叶雅纪一眼，「你怎么不说我还带了男朋友回家啊。」

「所以更应该早点回家吧？」

「是是是。所以你该上网查一下我家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外卖了。」

相叶雅纪从副驾驶那边伸过手去，捏了一把二宫和也的脸，「你知不知道桂花楼的外卖开到美国来了。」

「我还知道桂花楼的少东家跑到我车上来了呢。」

「嗯，他今晚还会爬到你床上来的，你得要有点心理准备。」

「哦，我好怕怕哦。」

「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想吃汉堡肉。」

「好。」

16.

*

「有多少家广告公司要和我们抢来着？」松本润死盯着印刷在白纸之上的狮子logo，仿佛只要他在这场和它的无声的眼神博弈中获胜了，就能够顺利拿走东本汽车的签约一样。

「6家，没算上我们。」翻着资料在看的神乐立刻就回答了松本润的问句。

「那么小一个汽车品牌究竟是怎样找到那么多家广告公司的⋯⋯」松本润自我放弃般将前发撩到脑后，用重见天日的额头堵住了那只狮子的视线，「有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一行很不好混的，然后让他们一个想通了就转行去。」

窝在沙发上面的大野智开了口，「那你怎么还没有转行？」

「可能是我还没有想通吧。」

大野智叹了一口气，走到神乐和松本润所在的小圆桌边，「那有没有人告诉我，公路车和越野车究竟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领域擅长发光发亮的神乐立刻就翻开了东本汽车的背景资料，「东本公司之前生产的所有车型都是公路车。公路车就是主要在公路或者城市道路上行驶的，长度、宽度、单轴负荷都有法规规定的汽车。」他又将这一次的产品介绍资料翻开，给大野智看上面的汽车展示图，「与此相对应的是非公路车。非公路车种类很多，越野车只是其中的一种。这种车是全路面通用的高通行性汽车。这一次东本汽车推出的A5就是他们公司推出的第一款越野车，也是第一款非公路车。」

「所以这次的合约是他们整个越野车系列的合约吗？」大野智将两份资料并列放在一起，看着那上面的两种不同车型。

起死回生的松本润挣扎着坐了起来，「说不定，他们公司和之前一直合作着的广告公司合约期快到了。所以很有可能签的不只是这个系列，而是东本汽车生产的全系列。」

「大生意哦。」大野智听完松本润这段话，只想得出这几个字来总结。

「不是大生意就不会在周末还把你们叫回来加班啦。而且大生意搞砸了的话怎么办？」松本润整理好自己的发型，勉强地扯出了一个苦笑。

「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啦，你又不是一个人。」大野智将自己的凳子往松本润的身边挪了挪，伸手搭上了松本润的肩。「今晚一起吃饭么？」

「吃⋯⋯」松本润放松了一点，肩膀稍稍塌了下来。

大野智看向认真研读着资料的神乐，记忆中他好像就没有和这个搭档私下一起吃过饭，「神乐一起么？」

「不了。我晚上有事。」

期望再一次落了空，大野智也没有办法，「那好吧，星期六嘛。」

松本润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站了起来，「对了，越野车的话，不如就『和你一起到天涯海角』吧。」

大野智点了点头，「恩，可以。」

「广告的话，我们主人公的设定可以是家庭美满，富有冒险精神的一个人。广告的开头，可以是他幼儿园的小女儿，在东本A5上留下了一点小物件，比如自己画的画啊，自己的小玩具什么的，车厢外的主人公就和自己的妻子吻别，将自己的女儿从车上抱下来，自己坐上充满自己家的气息的东本A5。然后车窗外的背景一换，是阳光恶毒的热带荒漠，再一换，是下着磅礴大雨的大山。最后，就是我们的广告词出来了。」松本润在空气之中框出一个空位，堆放自己想出来的广告词，「『东本A5，和你一起到天涯海角』」

听见这样的创意，大野智不自觉地鼓起掌来，「好厉害啊。」

神乐倒是用自己手中的笔点了点桌面上的那只狮子，「用『和你一起征服天涯海角』会不会好一点？」

「是好一点。」松本润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好的。感觉太温情了点。」

「太温情不好么？」大野智听见松本润的话，问题立刻就上来了。

「也不是说太温情了不好，只是总觉得⋯⋯那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先记下来吧，反正还有时间，说不定能够想到更好的。」

「恩，也只有这样了。」

本来就是在周末，来办公室也不用打卡，神乐在他们三个人再一次陷入了创意僵局之后没多久，就接到了个把他叫走了的电话，只留下大野智和松本润两个人在办公室里面大眼瞪小眼。

松本润还是受不了，拿着一个资料夹走到沙发边上，躺了下来，「利达，你周末都没有事情要做的么？」

「这个时候才来问我会不会迟了一点。」大野智已经开始画松本润刚刚说出来的想法的草图，触感笔在平板电脑上快到飞起。

「你还要多久？」

大野智看了一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你不改的话再给我20分钟就好。还是你想现在就走？我带回家画也可以。」

「没，你慢慢画。我在想吃饭要不要叫上翔君而已。」

「你喜欢就叫上啊。」大野智耸了耸肩，手上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你们两个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嘛。」松本润翻了一个身，资料夹合上抱在怀里，一脸想听八卦的样子看着大野智。

「什么怎么样，我和他还能怎么样。」

「就是，一个正常人，在忽然受到了来自自己暗恋了十多年的对象的求婚，欣喜若狂之际被告知对方不是想和他求婚，只是念设计好的广告词而已，那种心情，那种感觉，」松本润将手伸出来，在空气中划了一段优美的曲线，「像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不过我觉得像樱井翔这种恐高的人应该不会去坐云霄飞车才对。」

「坐过的，」大野智又补充了一句，「他和我一起坐过的，云霄飞车。」

大野智都忘记了那次的始末究竟是怎样的了。他只记得那个时候樱井翔一直站在那庞大的轨道之下用着拼死的力气摇着头，说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委屈地和大野智撒娇样子传来难得的不器用感，和平时的精英感形成了可爱到不行的反差。

只可惜樱井翔选择错了投降对象。毕竟大野智可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软绵绵，只有在樱井翔面前恶魔之心才会发作的人。

他也不顾樱井翔的反抗，因为他发现樱井翔的手就是控制他能否把自己钉在地面的开关。大野智只要拉着樱井翔的手，就能够把他变成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走的小玩偶。

大野智带着他走到了云霄飞车的入口，和他一起坐在那辆钢铁小车的第一排，和他一起被离心力送上世界之巅，也被同样的作用力压在座位上不得动弹。

可能那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征服天涯海角」。

说起来，大野智不过是仗着樱井翔喜欢他，用自己任性和爱好自由为借口，肆意地做着明明会伤害到他的事情。

等了半响大野智都没有等到松本润那边的回复，扭过头一看才看见松本润侧躺着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他叹了一口气，「你就给点时间我做点准备好不好。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不是做媒的， 八卦这些事情八卦到死。」

「上辈子是不是做媒的我不知道，只是这辈子我要被我两个朋友急死了，要是人生有一个进度条的话，我肯定立马就把时间拉到你们两个人宣告happy ending的地方去。」松本润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抱着那个资料夹，手指去拉他想象中的进度条。

「是不是happy ending谁都不知道呢。」大野智将草图保存好，「你打还是我打？」

「你来打，我已经睡了。」原来被抱着的资料夹被移到脸上，光明正大地撒着幼稚的谎的人，发出了细微的呼噜声。

樱井翔昨天才给大野智打过电话，因此他的名字显赫在大野智的通话记录的高位。

电话在拨打出去的两秒之内被接通，大野智还没有来得及打上招呼，那个似乎时刻候在手机旁边的人就开了口，语气软柔，「怎么啦。」

大野智吞下一口口水，不知道过于明显的吞咽声会不会被灵敏的手机话筒捕捉到，传到对方的耳边去暴露信息，「我和松润等一下去吃饭，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你们在哪里？」

「在办公室。我们今天回来讨论那个东本汽车的比稿来着。」

开始发烫的手机很好地转达了樱井翔的笑声，让大野智贴着手机的耳朵也开始发热，「我也在办公室。」

大野智听见这样的话，立刻就走到松本润办公室的门口，打开了那扇才刚送走神乐的大门，绕到文案组和美工组办公室之间的过道去，恰好看见刚从客户部办公室走出来的樱井翔。

由于是周末，樱井翔少见地穿着便服出现在公司里面，令大野智产生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樱井翔见大野智没有走过来的念头，自己也靠在栏杆边上，「怎么，想检查一下我是不是说谎了吗？」

还拿着手机的大野智摇了摇头，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这些肢体动作才能够被那个和他通着话的人捕捉到。

「原来你就在那里啊。」

以前总以为是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近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去，都无法错过他的身影。

现在他才知道，所谓的近距离，不过是自己一透露一点想要见到他的欲望，那个人就会马上跑到自己身边来，相守相随。

「嗯，有些东西还要处理。」

樱井翔看着过道尽头的大野智开始往自己这边移动，便也想绕过中庭走过去，只是才刚踏出第一步，那边的那个人就在电话里面给自己下了命令，「不要动。」

「嗯？」

「我要过来了。」

*

二宫和也无缘由地从不算漫长的睡眠中苏醒过来，在失去意识之前还搂着自己的枕边人已经不见了影踪。

他摸上还遗留在枕头上的那些皱褶，怀疑相叶雅纪的到访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在完成一次睁眼和闭眼之后，二宫和也又开始怀疑相叶雅纪的消失也有可能是一场梦。

二宫和也翻了个身，面朝另一边。

早上的喉咙还没来得及准备好。他先是小声叫了一次「雅君」之后，不得不清了一次喉咙，才能发出比较正常的音量。

「雅君——」

相叶雅纪的回应从没有关上门的浴室里面传了出来。

离他们预定的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相叶雅纪却一直没有回到床上来。

上床之前喝下的酒也在催促二宫和也离开自己的温暖的被窝。

他翻开自己的被子，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冻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来，只好随手拿起离他最近的一件t恤套上，吧嗒着脚揉着眼睛走进浴室。

泡澡极端爱好者相叶雅纪正盘踞在二宫和也他家的浴缸里，拿着刷子使劲地狂刷。

「你再卖力我都不会给你钱的。」二宫和也打了一个哈欠，在马桶前面站定，把自己的命根子掏出来开始放水。

「睡不着嘛。」

二宫和也在心里暗叹这个男人体力可真不得了，走到盥洗盆前面边挤牙膏，边观察镜子里面的自己有没有被留下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不知不觉自己的额头因为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沁出了一层薄汗。相叶雅纪将那些汗液抹走，看向恋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穿上的是自己的衣服。

「你怎么也那么早起来，不多睡一会儿么？」

二宫和也含着牙膏泡沫说出的语句听上去含含糊糊。无可奈何之下他漱了个口，「被尿憋醒的。」

「那上完厕所了回去继续睡咯。」

「现在回去睡不着的啦。」

洗漱完的二宫和也踏进浴缸里，整个人趴在相叶雅纪那过于瘦削的背上，「我一点都不想你在这里的最后一天还要帮我刷浴缸。」

「没有啊，我们今天行程不是很满来着么？不是又要去什么博物馆又要去什么马戏团的么？」相叶雅纪用手臂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挂件，示意他他要站起来了。

二宫和也拿过一边的花洒帮相叶雅纪冲洗他沾有泡沫的手脚，又把毛巾递给他，「那我还是宁愿你多睡一会儿。」

「我也想多睡一会儿啊。」

可是无论怎样都睡不着。

想到过了今天之后，自己又要被飞机遣返回没有二宫和也的城市，就觉得睡眠不过是一件浪费时间的奢侈事情。

在陌生又自由的国度，人也容易变得大胆起来。

相叶雅纪感谢着这片土地赐予自己的勇气，在周末的街头肆无忌惮地将手探到恋人的外套口袋里面，抓住那只藏起来的奶油面包小手。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的。」

「不出来做什么啊？」二宫和也将那只擅闯自己领地的手拿出来，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暴露在空气之中。

「不知道啊，像以前一样？在家里面宅着，打游戏之类的？」

「这都是你留在这边最后一天了，我要是还在家里面打游戏的话，你会在sns上面告我的状的吧。」

相叶雅纪意识到对方是在说去年自己生日的事情。虽然二宫和也的确是为错过了相叶雅纪的生日这件事情道歉赔礼了一番，但是在那之后，相叶雅纪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面发了一个「怎么会忘了我的生日呢，我明明都设成了锁屏密码了QAQ。」的状态。

那条没有指名道姓的指责换回来的只有一大群不明所以的天然朋友，在那个圣诞节的早上留下的一大堆送给相叶雅纪的生日祝福，还有二宫和也一句「谁记得你的锁屏密码啊，我都是用指纹开锁的好不好。」

「那些东西你就不要记得了嘛。」回忆起这件事来的相叶雅纪用那只自由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脸上的皱起的纹路从手掌边缘延伸出去。

相叶雅纪撒起娇来大概能让这条街道的甜度都提升起整整一个等级，这大概是那些进到他肚子里面的糖分的功劳。

要是一直被这个名为「相叶雅纪」的蜜浸泡着的话，无论再怎么坚硬的东西都会变的柔软的吧？

虽然说这么一个美好的周末，不挥霍在那盘二宫和也新购入的宠儿上太可惜，但是要是他真的这样做了，会有更加可惜的事情发生在这个地球之上的。

以前为了迁就自己的宅属性，室外派的相叶雅纪总是委屈自己，来造就他们更多的相处时光。

二宫和也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轻易地回想起相叶雅纪在家里面的样子。

他对游戏的热情比不上二宫和也的一半，而那些大部分是单人模式的游戏也总是用着无声的语言拒绝着相叶雅纪，那个时候他就会在沙发上用各种姿势玩手机、玩平板、玩二宫和也。

他做卷腹的时候习惯将瑜伽垫卷起来垫在腰后、做俯卧撑的时候会不自觉发出色气的喘息声、拥抱的时候总是会不停地亲吻着自己、早上挣扎着起床的时候会用着软糯到极致的声音和自己说真不想去没有nino的公司啊。

说得好像二宫和也很了解自己身边这个人一样，不过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长，确定关系之前就已经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工作伙伴，在确定关系之后更是恨不得将自己都渗入对方一日三餐一样的黏糊；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每次二宫和也听相叶雅纪讲起他认识他之前发生的事情，他都觉得自己错过了他太多的人生。

每次想到这个，二宫和也就开始羡慕那个在相叶雅纪的前半辈子担当女主角的人，又开始可惜起相叶雅纪和佩子那段无疾而终的漫长恋情。

会羡慕自己男朋友的前任女朋友，又会可惜自己男朋友的上一段恋情，二宫和也这个正处于这段进行时关系的人果然很奇怪吧？

他熟知的只是相叶雅纪在他们两个人的家的样子，而不是他的所有样子。

二宫和也用力记住相叶雅纪现在的样子。

他昂起头看高大雕塑，像一个永远忠实赤诚的少年；

他皱起眉头看着画作右下角的介绍，可怜巴巴地指着一个晦涩单词转过头来问自己意思；

他拐过那个转角，看见了那副世界知名的画作，兴奋地扯着自己的手将自己带到那红线之外。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二宫和也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喜欢着一个人。

一向只有三分钟热度的自己，终于踏入了见不到尽头也无法自拔的深渊。

长久的相伴逐分消耗掉那些专供给爱人的耐心。

恰到好处的别离建造了那些可以将爱恋累积存储的空白。

*

「真的，只要切一下就好了。把章鱼和黄瓜都切到一口的大小，然后沾日本芥末吃，真的超级好吃的翔君应该也会喜欢的。」

话题不知不觉来到了章鱼和日本芥末这里，之后明显是喝高了的大野智就一直抓着樱井翔的衣袖，让他回去一定要试一下。

只是樱井翔那厨房一直都是快热食品和速食食品的天下，偶尔会入侵的异类还是麦茶这样的东西，所以让他回去切章鱼和磨日本芥末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坐在大野智另一边的松本润，可是那个人只是悠闲地喝酒悠闲地吃铁板烧，明显一副不想搭理他们的样子。

大野智又扯了一下樱井翔的衣袖，「翔君回去就试一下嘛，你肯定会喜欢的。」

刚刚明明说的还是「应该也会喜欢」，现在说的就是「肯定会喜欢」，看来那些被喝下去的酒精的确是在做迷惑这个人这件正经事。

「我做不到啦。」

「就切一下嘛，切一下就好了。」

「我真的做不到啊。」

大野智忽然站了起来，抓着樱井翔的手就往门口走。

被扯走的人反应很快，手一捞就把两个人的包都拿上，「松润钱我们回去给你啊。」

「行了行了你们快点走吧。」

周六晚上似乎是个好时候，大野智站在路边手随便一伸都能够拦下一辆期盼着捕获乘客的出租车。

后来的樱井翔刚把车门关上，就听见大野智给出租车司机报上了他家的地址。

刚刚还是兴奋活跃到不行的人，一沾到车座的靠背就像是耗光了电池的玩偶一样，安静地皱起了眉头。

喝过那么多酒还是会不舒服的吧？果然樱井翔把两个人的包都放好之后，那个能量耗尽的人就靠了过来，在樱井翔的溜肩上调整好了姿势，说了一句「难受」。

从樱井翔那个角度看过去，靠在自己肩上的那个人脸小得过分，高鼻子下的小嘴撅了起来，还在喃喃着「章鱼配日本芥末真的很好吃」这样的话。

他抓住了大野智的手，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回应他，「我真的不行啊。」

大野智留了点指甲的手指轻轻地刮着樱井翔的掌心，「我给你做就好了，你肯定会喜欢吃的。」

*

马戏团订的是日场的票，帐篷外的日光还能够通过遮光效果一般般的布料渗透进来。代表开场的音乐声响起的时候，相叶雅纪凑到二宫和也耳边说早知道来看夜场的了。

「夜场的票很难买啊，哥哥。而且要是你晚来一个月的话，人家都巡回到别的地方去，有得给你看就好了，还挑。」

相叶雅纪为了给后来的观众让出通行的位置，没能躲过二宫和也的攻击，硬生生地啃了他一巴掌，而罪魁祸首也没能躲过反作用力的追捕，被自己的力气还有相叶雅纪的骨头刮得手掌疼。

一排画着厚重妆容的小丑骑着单轮车从后台出来。他们似乎和他们手中的四五个圆球有着什么不可分割的联系，球无论多少次被抛到空中，他们都能够接住。

全场的观众似乎都有着默契，为这群小丑们鼓起掌来。

接收到掌声，原来引领着队伍的那个小丑用极快的速度将那些圆球收起来，停下自己的单轮车，展开双手感谢全场的掌声。

后面的小丑们似乎没有意料到前面那个人的反应，没来得及刹车的他们一个一个撞上了前面的人，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挣扎着起来的小丑们开始用奇怪的语言指责自己的伙伴，越吵越凶，直到那个看起来最小也最乖巧的小丑，在收拾着那些掉到地上的圆球的时候把他们鼻子上面的小红球都收走了，惹得观众们发笑，他们的吵骂声才停止。

小丑、魔术、钢丝、空中飞人似乎是马戏团里面必不可少的环节。

两个人在预订的餐厅吃饭的时候，都还在讨论着要是让樱井翔看见那钢丝的高度，就算是站在地面恐怕都会被吓死的吧。

「说起来哦，我中学的时候，有一次那个马戏团巡回到我家附近了。」相叶雅纪在餐桌上托着腮，开始回忆起那些十几年前的事情来。

二宫和也心里无缘由地一紧，担心这个故事后面又会牵扯到另一个人，便含糊地「嗯」着回应了。

「那个马戏团呢，你知道吧？」相叶雅纪说出一个名字来，不算是多知名的马戏团，但是巧的是二宫和也那个有限的回忆里恰好有关于那个名字的印象。

「哦，你在说高二那一年是吧。我们家听说他们去了千叶，一开始也说开车去看来着，后来是为什么呢⋯⋯忘了，反正就没去成。」

「我是高三啦。他们就在我们家附近。我啊，就自己一个人骑了二十分钟自行车过去了。那个帐篷，超大超壮观的。」相叶雅纪用双手在空气之中画了一个大圆，大概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大帐篷的模样。

二宫和也看见他们旁边的过道有人经过，赶紧将那个人的手收回来以免误伤到别人，「然后呢？马戏团好看么？有今天的好看么？」

「没看啊，后来我就又骑了二十分钟的车回去了。」

「啊？为什么不看啊，是票都卖完了吗？」

「没钱啦，读书的时候才没有钱去看马戏啦。所以今天忽然就觉得自己长大了。」相叶雅纪重新用手托着腮，看着盘子里面的菜若有所思的样子，「真的长大了啊。」

「什么长大了，今天的票是我出钱买的好不好。」二宫和也叉子一伸，掠走了相叶雅纪视线里面的一块肉，把那个人出走的灵魂唤了回来。「现在是个笨蛋的人以前果然也是一个笨蛋，要是谁陪你一起踩个四十分钟的自行车就是为了感受所谓的气氛的话，那个人也肯定是个笨蛋。」

「嗯⋯⋯不只是感受氛围啦。」相叶雅纪重新拿起刀叉，又搬了几块肉到二宫和也的盘子里面，「和nino说个秘密哦。」

听到相叶雅纪忽然压沉的声音，二宫和也觉得那所谓的秘密估计也不是些什么好事，「我不听。」

无视了二宫和也的不听宣言，相叶雅纪开始说自己的秘密，「其实啊，那天，我偷偷跑去看了，马戏团的动物们，困在笼子里面，看着很可怜的样子。」

相叶雅纪说了，二宫和也才觉得他们今天看的演出有点奇怪。明明是马戏团，但是表演里面却没有出现过任何动物。

比起马戏团，更加像是杂技团。

他立刻就说出了这个疑问，「对了，我们今天没有看到动物哦。」

「知不知道，十几年前，纽约一个马戏团的狮子逃脱出来的事情？听说逃到了一公里之外才被抓回来。」

「所以在那以后纽约的马戏团不允许用动物表演了吗？」

「也不是这样，是最近几年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做了很多工作，越来越多的马戏团才放弃了用动物表演。对那些动物来说，可能也是一件好事吧。」

二宫和也点点头，喝了一小口餐酒，「这么说的话，那只狮子的确是逃出去了。」

低头继续吃了几口之后，二宫和也才觉得对面那个人好像安静的有点奇怪，抬头一看才发现相叶雅纪正托着腮眼睛含着笑看着自己，「干嘛，看着我又不会饱的。」

「没有啊，」相叶雅纪摇了摇头，笑容只增不减，「好喜欢你哦。」

「喜欢我就乖乖吃饭，」二宫和也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看见对方那近乎金色的浅栗色头发，又补上了一句。

「小狮子。」

17.

*

在上班的路上都已经计算好的策略，什么要错开进入电梯的时间，什么要比对方早5分钟打卡，什么一定要在茶水间用着自然又高调的语气说上「早上好」之类的，全部都在停车场遇见了相叶雅纪之后粉碎得彻底。

那个新车落地才刚满百日的客户经理似乎不像那个创意总监一样，24小时都充足了精力和元气，在离大野智还有很长的一个距离的时候就已经扯开了嗓子，嚷上了「小大早上好啊，怎么在停车场见到你啦」，回音在偌大的停车场回荡着。

大野智这个时候的聪明才智及时上线，他在诸如「我在你去纽约的时候考了个驾照买了辆车」至「外星人把我送到停车场」之间，选了个「今天搭的公交车离停车场西门比离办公楼的大门近」这样的借口，打算用这个来堵住相叶雅纪的嘴。

可是编造的理由都还没有说出口，那个确实有着无尽起床气的创意总监，就押着今天早上把大野智载来上班的司机，从那个拐角走了过来，令到大野智活生生地把那理由吞到肚子里面去。

相叶雅纪没想到在长假之后上班第一天就在停车场里面遇到他那些玩得好的同事们，用来打招呼的手挥得十分用力，「松润，翔酱，早上好啊。你看我在停车场遇到了小大诶。」

「有什么好奇怪的，明显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啊。」松本润扶了扶架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

「我在路上看见了利达，顺便和他一起回来的。」

相叶雅纪点点头，明显是已经相信了樱井翔的话。

今天早上大概是名侦探上身了的松本润在墨镜后面挑起了眉，「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利达你穿的这条迷彩裤看上去好面善哦，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经过松本润这番提示，本来就对潮流有着敏锐触觉的相叶雅纪才留意到大野智身上穿的迷彩七分裤，「咦，这条裤子翔酱之前也穿过类似款式的⋯⋯不对，这就是翔酱的那一条来着的吧？」

被看破了的樱井翔除了用手捂住脸来试图躲过那两个人的追问之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了。而绯闻的另一个男主角大野智则表现得大方得多，走到松本润的身边，搭上了樱井翔的肩，像挟持了一个无辜人质一样就把樱井翔给掳向了电梯方向。

被留下来的相叶雅纪瞪着大眼睛看向松本润，「所以他们这是终于好上了然后公开了？」

松本润再一次扶了扶自己的墨镜，「他们这是终于好上了然后睡过了吧。」

「我觉得我少看了一季的剧情。」

「你的话，也差不多了。」

「不是说那个求婚什么的，只是在卖创意吗？」

「广告词是广告词，但是他们两个有没有当真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啊，有一种，追了十几季的电视剧终于happy ending了一样。」

此时此刻要是松本润没戴上那副墨镜的话，他鄙视的眼神肯定能够很好地传达到相叶雅纪哪里去，「哪像我追的另一部电视剧，追了十几季居然是个be。be就算了，那个男主角在下一部就跑去拍什么短篇小清新偶像剧，在一季十集的剧情里面相遇好上还滚了床单那种，我这种观众看着很出戏啊。」

*

二宫和也一边叫喊着「你们家的CoD出差了关我什么事」，一边又在视像数据终于联通的时候比谁都要兴奋地喊着「啊！松润！利达！樱井翔！好久不见啊！」

「我就没见过有人开会还能把家属带过来的。」嘴上说着这种嫌弃的话，松本润倒是很诚实地笑开了花。

「我们好像好久都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开这种会了。」

「最近公司业绩不好，也没有什么大生意要像这样把两个部门的头头都叫过来一起开会了。」松本润说这话的时候尽量不去看客户部的那两个人，可是言外之意还是被樱井翔嗅出来了。

「所以啊，要是这次的大生意落选了的话，我们今年的年终奖金就很玄乎了。」

一向都是处于纷争之外的大野智这个时候发话了，「现在才3月，你们就开始考虑年终奖金的事情啦。」

松本润在会议桌下面的脚一伸，就把大野智那张带着滚轮的椅子拉了过来自己的身边，「是时候要考虑了，不然今年的最佳部门又是客户部的话，我们创意部又会少一笔奖金的了。」

相叶雅纪放在桌子上面的手机亮了起来，二宫和也一句「你把我叫来和你们一起开会就是让l来看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撕逼的么」显示在屏幕的中间。相叶雅纪心有点虚，抓过手机还把半边身子扭了过去，「我以为是个正经的内部提案才叫你和我一起听的啊」。

「因为这是目标公司在生产了多年公路车之后，第一次生产越野车，所以我们这一次将我们这个系列广告的主人公设定成为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美满的公司高管。」松本润手里面翻页笔一按，会议室的屏幕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模样。

相叶雅纪没法控制住自己不往屏幕那个小角落的二宫和也看去。大洋另一边的那个人看上去听得认真，不时还低头翻阅他们给他的资料。

「第一弹广告我们称为『童年篇』。在这一个童年篇里面出现的首先是主人公小的时候。」根据松本润的阐述，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小男孩骑在一个男人的肩上，朝着一只巨大的怪兽挥舞着纸剑的样子。「在主人公童年的时候，他和他的父亲一起击败过很多挫折。但是，男孩还是长大了，他离开了父亲。那些挫折必须由他一个人去担当面对。这个时候，就有我们的东本A5成为他的新坐骑，陪伴他一起征服世界。」

幻灯片一切，长大了的主人公正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一脸运筹帷幄的样子。

「第二弹是『伴侣篇』。主人公的妻子是名确确实实的贤内助，她能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他最坚强的后盾。」幻灯片上是主人公正在家里面用熨斗烫着衣服，而烫好的衣服就由他的妻子折叠起来，放在收纳的箱子里面。「这弹广告的卖点是东本A5大容量的收纳空间。」画面一转，就是主人公的妻子正往车上放置很多野外探险的用品，「东本A5，你的好伴侣。」

「最后一弹是『办公室篇』。我知道名字还能起得更好但是，你知道，嗯，我们等一下再讨论。」在松本润的控制之下，最后一弹的创意简图也出来了。第一张就是五个男人坐在会议室里面，但是只有坐在两边的两个人在激烈讨论着，另外三个人大概是在记录着所以低着头不敢出声。

第一次见到这幅图的樱井翔和相叶雅纪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野智，这幅图明显是出自他的手里。

在黑暗中的大野智只有朝向屏幕的那一边，才被来自屏幕的光线出卖，暴露了他的所在。尽管是这样，大野智还是敏锐地感受到对面部门的那两个人的视线，「你们别看我，松润要我画办公室日常，我就简单地画了个办公室日常而已啊。」

松本润用手里面的翻页笔上的激光扫了一下会议桌，像逗猫一样把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反正就是个平时就很厉害，能够统筹好办公室的事务，也能够说服客户的人，走出了办公室开上了东本A5，也能够乘巨浪攀险峰的故事啦。」

在幻灯片的最后，代表这三个广告的画面一起出现。松本润手一伸，先扫过主人公的妻子，接着是那些可怕的怪物，最后是在所有情况下都有余裕的主人公，「我们这系列广告的推广词就是，『陪你，征服，所有』。」

灯光恢复之后，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松本润将幻灯片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好了，可以开始diss我了。」

樱井翔低下头去看他做的笔记，手指间的笔在转着，「虽然能够理解你想说主人公长大了变得坚强独立的感觉，但是总觉得这个故事太孤胆英雄的感觉了。要想走温情路线的话，还有不要一个人比较好。」

松本润和大野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者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一句「都告诉你啦」。

那细微的唇部动作还是被相叶雅纪捕捉到，「小大你在说什么？」

松本润一脸无奈地扶着额，「之前利达就说过这个创意看上去太寂寞了。明明前面都是各个小伙伴在帮助主人公，但是每个广告的最后都是主人公一个人开着车好像很拽的样子。」

「那么将前后的顺序换一下？先是主人公一个人很拽的样子，再是那些温馨场面？」在屏幕另一边的二宫和也都参与到讨论里面，不过他自己还是把自己的提议否决掉了，「但是这样就像是个公益广告了，不像是一个汽车广告了。」

「要不，这次就到这里了？还有几个星期时间，我们应该能想到更好的。」

「也就这样了。」樱井翔点点头，大野智也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相叶雅纪看到二宫和也给自己私发的「那我等你午休咯」，又听到他独有的小尖嗓透过扩音器和会议室里面各位前同事道别。

他眼神一转，看见了那些东本汽车的资料上那个狮子logo，忽然想到了他和二宫和也看过马戏团的表演，恋人叫他小狮子的温柔。

「等一下。」

屏幕里面的男朋友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吓得二宫和也停下了他关掉连线的动作。

「怎么了？想到了要怎样改这个创意吗？」

相叶雅纪摇了摇头，「松润啊，如果我说一个和你这个创意完全没有关系的想法的话，你会不会打我？」

「你说啊。」松本润笑着撑着脸看着相叶雅纪，让他瞬间消除了紧张感，尽管那个浓颜小恶魔下一句就是「我考虑一下再打你。」

相叶雅纪不是到为什么心无缘由地一虚，不自觉地看了屏幕里面的二宫和也一眼，才走到会议室的白板那边，拿起马克笔来在白板上画了个牢笼，「我是想，这个广告的主人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被困的狮子。」

「嗯，然后呢？」松本润点了点头，刚想示意大野智用自己的方式去拯救相叶雅纪的小学生画风的时候，就发现了大野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樱井翔的旁边，翻开了他的素描本画起了简图来。

「这只狮子是马戏团里面被驯养的狮子。他出生在马戏团里面，从小到大都接受着马戏团的训练，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是有一天，他逃了出来。」

「逃出来的原因和契机是怎样，你想到了么？」

相叶雅纪张了张嘴巴，没能回答上松本润这个提问。

「还没想到也没关系，你先往下说⋯⋯」松本润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二宫和也就打断了他的话。

「要说逃出来的原因和契机的话，就是一个来看马戏团的小男孩，来到后台和狮子说，你被关在这里，真可怜啊。小男孩的话不仅仅让狮子想要有冲出牢笼的想法，还让一直驯养着狮子的驯兽师起了恻隐之心，在晚上偷偷地把狮子放了出去。」

「最后就是狮子终于逃了出去，变成了东本A5在草原狂奔的故事。」

松本润歪了一下头，「就这样？」

相叶雅纪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举起两只手比成爪样，「就是小狮子逃出来的故事。」

松本润摸着下巴，「故事挺好的，但是单薄了一点。」

「这样的话，」大野智忽然走到相叶雅纪的身边，拿着马克笔迅速将囚禁的狮子、小男孩遇到狮子、和驯兽师放走狮子的故事画出来，又在后面开始画起了高楼，「后面的故事，我有点想法。」

松本润忍不住撇了樱井翔一眼，而对方专心致志地看着在白板上妙笔生花的大野智，全然没有发现松本润的视线。

开始习惯自己才是好友的电灯泡的松本润也无可奈何，「现在变成了故事接龙了是不是。」

大野智不可置否，转过身的时候猝不及防撞上了樱井翔视线的温柔，「其实，是想到刚刚翔君说的话才想到的。」

「哦，不是故事接龙，是大型虐狗现场哦。」松本润手往桌子上一撑，就和带着滚轮的椅子一起滑远了。

「和你也有关啦，听我说。」大野智拍了一下白板，开始在高楼之前补上了小男孩和狮子，「要是不想变成孤胆英雄的话，就给小狮子加个伙伴。故事就是小狮子从马戏团里面逃出来之后，来到了城市里面。他在这个到处都是摩天大楼的地方迷路了很久，直到他发现了之前的小男孩。原来那个小男孩一直都跟在小狮子的后面，从他逃出马戏团之后，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他，他却一直看不见。小男孩说他可以给小狮子指路，小狮子就说想让这个小男孩变成他的伙伴，和他一起到不受束缚的地方去。小男孩就答应了。」

「这么看起来，这个小男孩也太好拐跑了吧。」

听到了自己背后樱井翔的声音，大野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声音变得轻柔，「是啊，一拐就跑，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也一点都不矜持。」

「然后呢？」

大野智想了几秒钟，「然后就是他们两个一起回归自然的故事了。其实我觉得这部分故事也不是必要的，加不加都没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樱井翔也站了起来，开始将两个天然的妄想故事往他们的现实靠拢，「我看了一下东本汽车那边的要求，虽然这一次只是说要广告公司推广东本A5这款越野车，但是因为只是比稿，我们可以将目标放大点，变成推广他们的全系列车型。马戏团的狮子可以看成是他们的企业意象，毕竟他们的logo就是只狮子。狮子发现了小男孩，结成了伙伴关系之后，可以有一个镜头切换。小男孩在切换之后就变成了松润之前的创意里面的主人公，小狮子在切换之后就变成了城市里面行驶的东本生产的公路车。接着可以衔接上『童年篇』，只是童年篇里面主人公骑着爸爸，就变成骑着小狮子，长大之后小狮子自然就变成了A5了，背景就是会有真实狮子栖息的大草原这样。怎么样？」

樱井翔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安静，吓得樱井翔觉得可能说错了什么话。

「不好么？」

「不是⋯⋯」相叶雅纪说话的声音带上了点鼻音，好像在下一秒钟就能够哭出来一样，「怎么办，我觉得我能够进入这家公司太好了，能够认识你们太好了⋯⋯」

原来只是想拍拍肩安慰相叶雅纪的大野智忽然就被激动得不得了的相叶雅纪抱得紧紧，向樱井翔发出求助信号的时候，只收获了樱井翔的无奈脸。

「总公司那边的援手，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可以啊。而且你们真要扩大推广对象的话，我觉得，可以将这个故事做成一个手机游戏。竞速游戏好，跑酷游戏也好。玩家们使用的角色就是东本汽车推出的车型。游戏可以根据新广告的推出来推出新活动。最后可以举办什么拿到多少多少分数就参与奖品是实物奖励的比赛啦。不过我们只是提供创意，具体执行要看他们公司了。」

「手机游戏啊，我们还没有想过诶。」

「要是真的拿到了签约和奖金的话，记得分我一份啊。」

*

这个由五个人一起构思出来的创意最后定下的广告词是「为了让我也能是我的样子」。

后来一次讨论「城市篇」的细节的时候，相叶雅纪将之前他和二宫和也说过的，纽约马戏团的狮子逃脱了一公里之后被抓获的新闻说了出来，差点没被两个被加班磨到脾气都没有了、暴躁到不行的大佬打死。

东本汽车那边规定比稿的presentation每家公司只允许派两个代表去。他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就指派了CD松本润和AD樱井翔过去。

大野智负责的部分在总方案初稿出来之后的两天完成的。其中最耗心血的部分是他做的一个推广图。画幅分成了三个部分，马戏团、都市、草原部分在背景被巧妙的过渡穿在了一起，而位于推广图主要部分呈现的是一只狮子变成了公路车最后变成了越野车的过程。

虽然知道对方辛苦，但是挑选完买回家吃的赤贝和章鱼脚的樱井翔，回过头看见他们公司的另一个AD大野智扶着购物车就这样睡着的样子，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将大野智的手从购物车的把手上掰下来牵住的时候，如愿地把他弄醒了。

大野智呆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自己在超市里面站着睡过去了，在下一秒钟用额头顶住樱井翔的肩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樱井翔被那个的确是「能够随时随地睡过去」的大野智逗笑了，拍了拍大野智还放在购物车上的那只手，「大野司机疲劳驾驶可不好哦。」

明显是没有睡醒的大野智在樱井翔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顶在樱井翔肩膀的额头用了力，将那个人的溜肩往后推了几厘米，才松开了购物车上面的手。

他还贴着樱井翔的肩膀，转了小半个圈，靠着他和他一起走着，「樱井翔先生。」

「嗯？」樱井翔往大野智的方向歪了一下头，确定自己碰到了他才收回来，「怎么啦，大野智先生？还有什么要买的么？」

「你的肩好溜哦。」大野智说完，自己开始fufufu地笑起来。

樱井翔耸耸肩，小幅度的动作果然没能甩下那个还黏在自己肩膀那个人，「没有呀，有人靠得还挺舒服的啊。」

「樱井翔先生。」

「是是是。」

「你好可爱哦。哎呀，滑下来了。」

*

相叶雅纪刚打算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隔壁小会议室帘子都拉上了，但是里面却是是有光和声音传出来，一看就是有人趁夜在里面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抱着可能会观赏到什么什么现场的紧张心情，门都没有敲直接就闯进去了。​

听见了门口的响声，原来在地上做着俯卧撑的松本润不自觉地抬头看了过去。而在一边拿着讲稿靠着桌子站着的樱井翔就一脸得瑟的样子，「我都说了他自己就会过来的了。」

相叶雅纪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些什么。他们以前也试过，在重要的presentation之前都会把稿打印出来，让主讲人反复地练。要是什么地方说错了，就得做一些惩罚才能继续往下练。

松本润是出了名的容易紧张，虽然迷之享受展示过程的他发挥也出了名的不错，但是还是不能够避免他在每次上场之前都会紧张心跳得胡思乱想。

让他俯卧撑似乎是大野智想出来的招数。当初的初衷是反正他都这样兴奋了，那就不要浪费好了。到了现在还这样做的原因好像只是把这个当成了一个习惯。

大野智将那堆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面，看了看还趴在地上的松本润，把袋子里面的豆奶拿铁拿出来递给樱井翔，「还有多少个？」

「5，4，3，2，1。好，这次做完了。」樱井翔的视线从地上移到那些吃的的上面，「就这么点么？」

「你要了咖啡我就先买了咖啡上来了。送披萨的还在下面等着我来着。」

樱井翔拉住了刚想转身走出去的大野智，将手里面的讲稿给大野智，「现在在第二部分，你在这里数着吧，我下去拿。」

相叶雅纪在松本润开始了新一轮presentation的时候将自己的包放下了，凑到了大野智的身边也看着方案，「说错了要做多少个俯卧撑啊？」

「一开始30个，后来觉得太浪费时间了就20个。」

也不知道在相叶雅纪来之前的松本润做了多少个俯卧撑，反正松本润这一次起来之后索性把上衣都脱了，将那件汗津津的衣服甩到一边去。

大野智吹了下口哨，「再过一遍就给你奖励吃的。」

「其实我觉得，要是把说错了一次就做俯卧撑，换成是说错一次就脱一件衣服，这样训练的效果会好一点。」

要不是松本润是个在八月底出生的处女座，说出这番话的相叶雅纪肯定会被松本润用那件充满他男性荷尔蒙的衣服活生生闷死。

再多的咖啡因也没法抵过如山的疲惫。原来还吵着闹着的四个人，在确认过松本润的确过关之后，就像体内装备的电池终于耗光了能量，一人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了。

相叶雅纪被穿透进会议室的晨光唤醒的时候，他们设定的闹钟还没有响。等到他把他们制造出来的垃圾扔掉回来的时候，松本润已经一脸低气压地埋怨着才刚睡醒的樱井翔，昨天磨牙的声音简直就像是他以前养过的仓鼠的复制版。

他们的同事还有两个多小时就会回来上班，但是才刚打过这一天第一次卡的他们才刚刚打过他们下班的卡。

相叶雅纪一直都找不到说好要和自己回家洗漱的大野智说话的机会，不过他在停车场找到了很多偷拍大野智和樱井翔旁若无人十指相扣走着的照片。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走在他们后面的相叶雅纪就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小声地笑着。

估计是春天终于到了，相叶雅纪的花粉症老朋友也回来找他了。他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竟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他低下头，将刚刚偷拍的照片，挑了张拍得最清楚，给他放在对话列表最顶端的那个人发过去。

就算那个列表里面绝大部分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在和睡梦神周旋着，二宫和也还是能够成为那绝大部分以外的那份特殊，马上就将大野智和樱井翔两个人之前参加婚礼拍的自拍当作回复发了过去。

「这张照片那么好看，才不适合用来当表情包。」

「你给我发狗粮，我也给你发一份。通宵辛苦了，早餐吃顿好啊哈。」

樱井翔在自己车上把提前带过来的换洗衣服的时候，相叶雅纪正抓着用于让他抓到的大野智说，「啊，小大你就看着你男朋友和别的男人开房吗？」

去开房纯粹为了和自己的工作搭档把自己整得帅一点，好企图用美色就把委托公司的搞定的樱井翔「碰巧」听到了，手指飞快就把「nino你男朋友带别的男人回家」发到他们五个人专属的群聊里面。

还在线上的二宫和也回复也很快，只是他的回复是和相叶雅纪说的而不是和远距离打小报告的樱井翔说的，「诶哟宝贝啊你捡到宝了，快点把这尊大佛请回家去，然后去敲那个大土豪樱井翔一大笔啊w。」

被堵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樱井翔只好放下手机，无比怨念地念了一句「我讨厌时差」。

作为局外人且围观了这场好戏的松本润，又带着「你看我挖回来的人超厉害的吧」笑容，「要是nino还在的话我就一点都不怕和你撕逼了。」话才刚说完，他握在手里的手机就抖了一下，「他和我们说加油哦。」

「那就加油咯。」

相叶雅纪和大野智凑了过来，四个人有默契地将拳头碰在了一起。

「加油加油加油。」

*

二宫和也戴好安全带，扭动钥匙启动自己的小爱车。

「欢迎收听天气预报。纽约市区9月15日气温在16～24摄氏度之间，不算热也不算凉，但是还是建议带上薄外套出门。降水量⋯⋯额，这里没说，估计不会下雨，而且会挺干燥，请听众朋友注意保湿。紫外线指数⋯⋯嗯，颇高，但是鉴于听众朋友是不容易晒黑类型，本预报员就不给什么建议了。」

二宫和也被那个不正经的预报员逗笑了，扯着小尖嗓就在车厢里面喊，「我要投诉你们这个节目。」

「投诉无效。」相叶雅纪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到要给松润什么礼物好。」

二宫和也计算了一下他们这个时候和松本润生日的距离，「你这样都还没有被他拉进黑名单啊。」

「可能是他朋友太多了，都忘了我还没有送他生日礼物吧。nino觉得我送什么给他好啊？」

「以身相许吧，反正他肯定会拒绝。这样也总比你坦诚你什么都没准备好。『不是我没给你哦，而是你不要哦』那种。」

「要是他不拒绝怎么办⋯⋯」相叶雅纪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巴巴的。

「从了松润那也是你的福气。我不要你了，你走吧，如果松润真的要你的话。」

「啊⋯⋯究竟送什么嘛。」听声音相叶雅纪像是将自己砸到了床上，二宫和也在这里都能够听到他摩擦被子的声音。

二宫和也也不和相叶雅纪胡闹了，「那不如就相机吧。我们的客户最近给我们部门都送了部微单，那款挺好用的。」

「相机我觉得松润有了⋯⋯」

「信不信你想出来的东西，除了你自己之外，松润都有了。这些东西不过就是心意啦。」

「嗯啊。」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终于找了个好理由来堵上了自己男朋友的嘴巴了，正心满意足地等着红绿灯的时候，发现在他左手边的路上好像有点眼熟的东西。

「啊！」

已经在网上挑着相机的相叶雅纪忽然被二宫和也吓了一跳，「怎么啦。」

「你看一下手机。」

相叶雅纪拿起那个已经被他当成是对讲机的手机，刚解锁就看见了之前大野智设计的东本汽车的广告图被制作成为一个庞大的广告牌，挂在一个大厦的外墙上。

「广告都投放到外国去了，也不换一下创意。只是把原来的广告词翻译成英语算什么嘛⋯⋯」说是这样说，但是相叶雅纪光是听着二宫和也的声音，都能够他说着这些话脸上笑容该是什么样的，「不过啊，『let me be me』，听上去还真不错。」

「这个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哦，还顺利和他们签了约哦。」相叶雅纪将自己的平板电脑放好，拿着手机躺在床上认真地和二宫和也讲着话，「虽然土星奖全落了就是了⋯⋯」

「但是你们拿了东本汽车的合约啊，你们的广告我这边都看到了啊。」

「对啊，但是我们拿到了合约啊。」相叶雅纪的状态一秒从失落又重新上升到高亢状态。

「我啊，以前听利达讲过，这些广告牌就像是我们这些人的纪念碑一样。」二宫和也抬起头，看着那只从牢笼里面逃出来的狮子，「虽然上面都没有写上我们的名字，但是这些丰功伟绩的确是我们创造出来的哦。就算没有拿到奖，我觉得自己用心创作的东西能够被这个世界看到就很厉害了。」

「嗯。」

「忘了从哪里看到了，就是说广告这东西，最根本的就是能够让人感觉到幸福感。我开这辆车，会觉得幸福，才会让我有想要买这辆车的欲望；我用这款相机，会觉得记录下来的那些东西会让我觉得幸福，才会让我有想要买这款相机的欲望。那些商品是金属，我们的目标人群是锁。我们要做的东西，就是将我们手上的金属打造成为能够打开那些看到广告的人的心锁的钥匙，将他们藏起来的幸福感都拿出来啊。知道吗，相叶氏，我们在做着一件超伟大的工作呢。」

明知道他不会看到，但是相叶雅纪还是笑着猛点头，「嗯嗯。」

「所以啊，我们很值得拥有这么一个纪念碑吧。」

「是啊。」

「相叶氏啊，」二宫和也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换个称呼，「雅君。」

「嗯？」

「我啊，」他不自觉闭上眼睛，声音放得极轻柔。

「嗯。」

「我很幸福哦。」

「嗯。」

「进了这家公司，认识到你们，和你们一起工作，遇到你，和你在一起，很幸福哦。」

「我也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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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到这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