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翔和大野智是两个很不一样的人。

他自己总是用规则和计划锻造成的框条束缚住自己，大野智则是倾向于随心而行跳出陈规来纵览全景。
不知道是想要推脱还是真心这样想的，每次樱井翔联系上大野智想找他帮忙，大野智第一反应都是拒绝，然后说——
「樱井警部那么聪明，不用我这种人来帮忙也是可以的吧？」

不行。
樱井翔非要大野智不可。
他身边多是习惯了警视厅工作流程的人，思维方式多多少少都会趋向相同。他现在的左右手上田龙也是这样，曾经的爱将二宫和也也是这样。
就像是月亮和地球会同步转动，他们这些在地球上的看到的总是月球的这一面。

只有大野智不是。
他总能从自己从未想过的角度去看问题。
樱井翔把他找回来，不是想要依靠他来帮自己解决问题，而是想让他把自己给忽略的真正问题指出来给自己看。

他是会把月亮背面转到自己眼前来的人。


大野智站在水槽前面，很用力地将两只刚洗净的杯子里面的水给甩干。「啤酒要喝吗？」
「不喝了，等一下得开车回去。」樱井翔想起他们出门之前他在大野智冰箱里面看见有冰好的麦茶，觉得那个在需要开车回去的夏夜是一个比啤酒更好的选择。「你冰箱不是有麦茶吗？」
「那个啊。」大野智抱着那两只杯子，空出一只手来将冰箱里面那一壶麦茶给带了过来。

杯子里面的水还是甩得有点不够干净。
樱井翔眼看着杯子里面那透明的水滴被麦茶给冲散，然后杯子就被推到自己的面前来。
大野智坐在高脚凳上，双腿架到椅子的横杠上，身体稍稍倾向了樱井翔的方向，看起来对话题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呢，想到要怎么变得透明然后去穿墙的方法了么？」

樱井翔喝下了一口麦茶来润喉，「想不到。」
听见这个答案，大野智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那么药是怎样被穿过密室，投到巧克力上的呢？」
「没有穿过密室。」樱井翔看了一眼大野智桌子上未完成的建筑模型，「巧克力被投毒的时候，那房间还不是一个密室。」

休息室的密室状态从被害人招待完staff后锁上门开始，一直到助理由纪美树子发现不妥叫人来开门才结束。
「还不是一个密室的时候？你是想是被害人邀请他们来吃巧克力的时候投的毒么？」
「那个时候， 的确每个人都有接触到巧克力的机会。但是除非他们几个人是有心合伙杀死被害人的，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就不可能把毒投到巧克力上。」
「巧克力是当众被拆开的，而且吃过巧克力的staff都没有事情，就只有被害人一个被氢氰酸毒死了。那么还有什么时候，是房间不是一个密室凶手能够进去给巧克力投毒的呢？」

樱井翔看着大野智含着笑意的嘴角，便觉得这个人其实什么都猜到了，只是一步一步诱导自己将真相给说出来而已。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房间从外面被人打开，被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也就是说，是被害人被氢氰酸毒死之后，巧克力才被人投下了毒。」

「诶——」大野智发出一声看似惊讶的叹声来，然后捧上了自己那杯麦茶，转了半圈别过自己的身子。「巧克力要是在被害人死了之后才被人下毒的话，被害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高浓度的氢氰酸是一种刺入或者吞食都有危险的毒物，被害人尸体上没有发现毒物被刺进身体的痕迹，只有消化道有氢氰酸残留的痕迹。所以被害人一定是吃下什么含有氢氰酸的东西才死的。」

大野智将麦茶放回了桌子上，手指将杯壁外的冷凝水刮了下来。「在休息室里面，能够被她吃下去的除了巧克力之外，就只有那杯冰沙了。」

「严格来说的话，口红也是可能的食物。」樱井翔从身边抽出了一张纸巾来，垫到了大野智杯子下面。「不过这一次的话，答案就是那一杯冰沙。」

「可是冰沙和巧克力不是一样么，staff都是看着被害人喝下冰沙的。要是冰沙有毒的话，她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会死了吧？」

「那个时候的冰沙的确是还没有毒。那么高浓度的氢氰酸，即使是混合到一杯冰沙里面，也会让人瞬间就失去知觉。」

「你不是还想说凶手是在密室解开之后才投毒的吧？而且你们不是检测过，那一杯冰沙并没有毒吗？」

「她在staff面前喝的冰沙是没有毒的，我们回收回去的冰沙也是没有毒的。有毒的就只有在密室里面的那一杯冰沙。」

大野智手肘搭到桌子上，撑着脸笑着看他，「嗯，这做得到吗？」

「做得到。」樱井翔很肯定地一点头，「有些毒物就算被摄入了危险剂量，也是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发作出来。我们遇到过很多这种案件，凶手都是试图借靠中毒征兆的潜伏时间来制造不在场证明。他们只需要事先投下毒，然后等着什么时候目标毒发就可以了。」

「但是这次是高浓度的氢氰酸，一服下就会瞬间致死，没有你说的那种靠潜伏时间来拖延的可能。」

「但是凶手可以通过拖延毒物的释放来达到这种效果。」樱井翔拉过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了他们拍摄的冰沙的照片。「被害人喝下的冰沙是摩卡冰沙，不透明，而且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着一半固体一半液体的冰水混合物状，所以如果在其中放置一颗装有氢氰酸的胶囊的话，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然后呢？」

「然后无论所在的空间是不是密室，大约十五分钟胶囊外壳融合之后，其中的氢氰酸就会泄露出来。之后只要被害人喝上一口，就无力回天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冰沙掉到地上，可是巧克力却还能留在化妆桌上的原因。因为被害人是喝着冰沙才中毒的，失去意识之后冰沙的杯子没有支撑，自然就掉落到地上。」

樱井翔点头，「我们回收回来的冰沙之所以没有检测到有毒物，大概是因为在密室解开之后，凶手进去调换了两杯冰沙。那个下午几乎每个工作人员手里都有一杯这样的冰沙，所以拿着没有毒的进去拿着有毒的出来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

「那么既然都去换了冰沙了，为什么不把冰沙放回桌子上，而是要让它留在地面呢？要是别人猜出来被害人是因为喝下冰沙而不是吃下巧克力才中毒的话，那很麻烦吧？」

「估计是因为即使贴了胶带，还是有融化的摩卡从吸管或者杯口流出来了，收拾太麻烦，于是就让它留在地面上。不过凶手也将口红和风扇什么的也丢到地面上试图掩饰。应该也是趁在那个时候，凶手将毒投到巧克力上的。」

大野智伸直了腿，脚从横杠踩到地面上，「道理是这样说得过去，但是凶手哪有时间可以做这个啊。就算是第一发现人由纪美树子，她也没有钥匙得靠保安来开门啊，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进去的，怎么可能当着对方的面又是调换冰沙又是给巧克力下毒的。难不成他们两个人是同谋杀死了唐田薰吗？」

樱井翔用自己的腿夹住了大野智的脚，低头的一瞬间觉得有点奇怪的晕眩 。
「不是，休息室里面信号不好你记得吗？他们两个人发现了尸体，但是无论是报警还是叫急救车，留在休息室里面电话都是打不通的。得走到走廊外面才能打通电话。那么那个时候，凶手就有一个人留在那里处理现场的时间了。」

「监控不是没有拍到有人从走廊上经过吗？」

「那是因为那个人刚好走到了监控的死角去打这个电话了。」

「所以——」

「我们这边的记录显示，报警的人是掌有钥匙的保安。所以，凶手就只可能是第一发现人由纪美树子了。」樱井翔越说话，就越觉得不可自制地头晕，不撑着自己的头会随时倒下去。「所以，我们只要在休息室的地板检测到冰沙留下来的氢氰酸的话，就可以正式以谋杀罪起诉由纪美树子了…………」

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朦胧间，他看见面前的大野智站了起来，俯到自己身上伸手将自己的高脚凳调低，顺手还把他口袋里面的钱包掏了出来。

樱井翔从高脚凳上摔到地面上，要不是大野智帮他把凳子调低了，这一下估计会摔得很疼。
他看见大野智将他钱包里面的现金都掏了出来，乖巧地抱起了膝盖观察樱井翔在安眠药作用下挣扎的样子。
「我这是用的定时起效的安眠药，效果应该和你的胶囊差不多。钱我就当作是你们警视厅找我咨询给我的津贴啦。 你们什么时候有困难再来找我啊。」

樱井翔还存有一点理智，听见大野智这是事情解决了又要走的意思，提不起力气也是尽力伸出了手抓住他。
「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Case 2 无声的探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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