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

 

最近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樱井翔刚走出便利店的门口的时候，大雨忽然泻下来，飞溅的雨滴打湿了装着便当的塑料袋。他回忆起来陪伴着自己穿越早上风雨的伞，现在应该还在办公室的伞筒里面静静地呆着。自己留在办公室的时间太长，到了工作终于完成了可以离开的时候，自己的确是一秒钟都不想要留在那压抑的格子间里面。

也就是在下雨的时候才会想起那把被自己留下的伞，人也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过的事情，但是自己总贪方便，下雨了没带伞就想着买，想用近水去拯救近火。

樱井翔在心里面琢磨着这场雨的时间，不愿意再转身走进便利店，为自家角落里面那堆雨伞家族再添一个新成员。

找不到雨伞，但是自己身上烟还是有的。他想起以前和他分享同一张床的左右两边那个人，总是在嫌弃自己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烟味，就连接吻的时候也觉得十分苦涩。

又像是那把伞一样，只有不在自己身边，自己才开始上心。

樱井翔苦笑着，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根烟来，却发现自己身上连打火机都没有了。

今天落在了办公室里面的东西真不少，但是还是没有自己部门经理抓住自己的小尾巴的机会要多。

究竟是最近自己的状态的确是不好，还是他部门经理的调职申请被驳回所以心情不怎么样，樱井翔也说不清楚。反正压在樱井翔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自己的房间却因为从爱巢变成独身公寓而越来越空。

 

便利店开门的音乐声响起，樱井翔下意识转头去看。

从便利店走出来的那个人走路摇摇晃晃的，眼睛里面有着隐藏不住的红。

但是让樱井翔没有及时地将眼神从那个人收回的原因，不是因为他那泪眼，而是他看起来对于樱井翔来说很眼熟。

所幸的是樱井翔他那经过了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的脑子还没有完全僵化，只是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将对方那张小圆脸和自己记忆中的脸拼合起来。

樱井翔认出对方是和自己同一个楼层的那家贸易公司的员工。偶尔会在上行的电梯里面和他被挤到那个监控摄像头之下的角落，也偶尔会和他在楼梯间那里将烟头掐灭在同一个垃圾桶上面。

对方那当下想要逃离的眼神表露出他也认出自己来，但是面对这大雨，似乎也是没有带伞的他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看了看樱井翔，还是叹了口气，站到他的旁边去，给想要进入便利店的人让出一条通道。

 

在当下樱井翔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在他叼着一根烟。那根烟不仅还没有被点着，而且很有可能被外面的雨打湿。

躲雨的位置就那么一点点，他甚至还能够感受到那个人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体温。

樱井翔看见对方和自己一样，提着装着便当的袋子。只是自己的袋子里面还装着啤酒和下酒菜。

被叼在嘴巴里面的香烟滤嘴慢慢变软。樱井翔用余光瞥见站在自己隔壁的那个人好像在看着自己，胆子一大转了过去，果不其然撞上了那个只维持一瞬间的对视。

气氛好像变得更加尴尬。樱井翔将自己嘴里面的那根烟拿了下来，心想要不要索性丢掉的时候，旁边的那个人忽然来了一句，「要火么？」

樱井翔点了点头，将那根烟重新塞回嘴里面。打火机一明一暗，照亮了樱井翔的脸，点燃了樱井翔的烟。

身边的那个人也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烟来，将塑料袋挽到自己的手腕上面，点着了自己的那枚火星。

雨滴将他们吞吐出来的烟雾打散，不留一丝情分。

樱井翔又看见了对方在偷偷地看着自己，开始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沾到了些什么东西，伸出手用自己的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脸。

大概是这样的动作让那个人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在看着樱井翔，他才将完全的注意力收回来，「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和我的同学有点像。」

就算是这样，樱井翔还是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是吗？」

「恩。在公司碰到你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不过，还是有点不同。」

「要是真的一模一样那样可不得了了。」樱井翔笑了笑，因为年月堆积起来的细纹浮现在眉眼之间。

「是啊，要是真的一模一样那样可不得了……」应该是想要努力地缓解他们之间那种尴尬的气氛，那个人顿了一顿又开始说，「我家隔壁的夫人，前两天刚生下了千金，恰好和他们家长子的生日撞上了，很巧吧。」

「恩，是啊。要是光看生日的话，会让人觉得就是双胞胎吧。」

「但是却是相差了5岁呢。」

「真是巧合啊。」

「恩。」

 

那个人「恩」完之后，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樱井翔吐出一口烟，觉得对方都努力过了，按照顺序，该是他缓解气氛的回合了。

「那个，我叫樱井翔。」

「啊，对了。我叫大野智。」

在知道他的名字的之前，樱井翔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工作地点、工作时间、习惯抽的香烟的品牌、早上出门的时候会喷但是还没有到下午就会散了的香水的味道、打哈欠的时候五官都在小圆脸上皱起来的样子。

他还知道他有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同学、他今天晚上的晚餐、还有他的邻居有一对碰巧的在同一天生日的兄妹，知道他的红红的眼睛，知道他刚刚哭过。

 

「雨还真大啊……」樱井翔仰起头，想要通过那片积压的云层，看穿这场占据了这个城市的大雨。

「恩，但是好像只是一阵一阵的那种雨。」

「天气这个东西，还真是很难搞懂呢。」樱井翔将头低下来，将自己指间的烟灰掸了掸，又重新塞回嘴里面。

那些烟灰被那些如粉的雨滴打湿，降落在地面，随着涌往下水道的水流走。

「是啊。真是猜不透呢。」

 

天气的话题说完，樱井翔又假装很自然地将对方和自己一样拿在手里面的东西摆出来当作话题，「新出的这个猪排便当挺好吃的。」

大野智还特地将自己的塑料袋打开，即使是自己挑选付款的，也还是打开了塑料袋看了看，确认自己买的的确是樱井翔所说的那款猪排便当，即使这款新推出的便当是放在一个特殊得隔着塑料袋也能一眼看出的便当盒里面。

「是吗？我还没有吃过呢。」

「这样啊，你真的要试一下。我这都是这个星期第三次买这个了。」

大野智笑了笑，「樱井先生经常吃便当吗？」

「一个人住，也不想做饭啊。虽然要是认真的说，应该是不会做饭来着。之前的话，家里面倒是……」樱井翔说到不会做饭的时候笑了笑，像是在为自己都长到那么大了还是没有点亮这个技能而有点害羞。但是讲到后面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对于一个和自己不熟的人说太多了，及时住了口。

自己对于对方来说只是一个在同一层楼上班的人，并没有别的什么关系。自己说得太多了，以后见到面还会更加尴尬。

但是对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戛然而止代表的是什么，「要是有时间的话，自己下厨倒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拿去煮，想吃什么就煮什么，自由得很。」

「但是如果不按照食谱啊，定时定量的放原料的话，我可不知道我能够做出些什么黑暗料理出来。」

「这样子的探索，也是一件挺好玩的冒险啊。」对方fufufu地笑了起来，笑得眯起来的眼睛将那些红涩的地方都藏了起来。

「也是吧。」

大概也是想从拿着的东西里面找话题，大野智看见了樱井翔袋子里面的啤酒和下酒菜。「自己一个人在家喝酒吗？」

「是啊，看着深夜新闻，吃着下酒菜，喝着小酒，喝得高兴了就去睡觉，就是个大叔啊。」

「大叔也挺好的啊。谁说做大叔就不好了。而且我们这个年纪，要是说自己不是一个大叔的话，还会被那些小朋友吐槽的吧。」

「我还年轻着呢。」樱井翔笑开了，「顶多就是大哥哥的那种。」

两个将出生年月说了出来比较了一下，才发现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大野智居然比自己要大上十几个月。

「所以我是比你大一岁的大哥哥啊。」

「刚刚是谁还在说自己是一个大叔来着。」

「啊……不说的话，也忘记自己年纪居然这么大了。」

「也到了可以光明正大地抽烟，而不用担心被教导主任抓的年纪了啊。」

「fufufu。早就到了好不好。」

「然后就到了上班的时候摸鱼担心被上司抓的年纪了。」

大野智拼命地点着头，表示十分地赞同樱井翔的话。像是总会静悄悄地出现在课室后面的班主任，每一个办公室也总是会有一个会悄咪咪出现在自己背后的上司。无论是樱井翔的办公室，还是大野智的办公室。

 

「只是现在想要找一个让自己不要抽烟的人，也找不到了。」

大野智忽然说出这句话，让樱井翔一下子猜到了他的红眼意味着什么。

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感情的低潮期。越掉越深，自己越是奋力挣扎，越是爬不出来。

火光一点点将烟草变为暗白色的烟灰，一点点将那浓烈气味吞噬。

「以前总会觉得那样很烦吧，让你不要抽烟什么的。」

自己的故事本来不是一个问题，却被人当做正确答案说了出来，大野智看了樱井翔一眼，手却抓紧了那个塑料袋。

「恩。」

「我也是这样觉得。烟这东西，我在认识你之前就开始在抽了啊，你凭什么不让我抽呢。」樱井翔低头看那地面上的流水，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开始换了对象，「但是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

「是什么问题呢？」大野智在旁边，顺着他的话，轻轻地发出了提问。

但是樱井翔这个时候却说不出来。他知道答案就在他的心里，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说出来。

总有一些东西，一些人，拥有着无上的特权，明明姗姗来迟，但是却能够恃宠而骄地拿着那个特权，大摇大摆地无视那条长队，直接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便利店的人进进出出，而只有他们两个人挤在这个屋檐下面，等待着他们相信会很快就停下来的大雨。

他们的烟终于燃尽，尼古丁带来的短暂快感却远远不能够抵消那股因为潮湿带来的无力。

「要进去么？」

「恩。」

 

他们将饭又热了一遍，找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

大野智夹了一口猪排进自己的嘴里，眼睛在下一个瞬间发出了明亮的光。

「好吃吧？」樱井翔为着自己的推荐被别人欣赏而由衷地感到开心。

大野智点了点头，又吃下一大口的饭。

樱井翔随意地伸展自己的腿，却在桌子之下不小心触碰到大野智的腿。他第一时间就将他的腿收回来，倒是明明也感受到的大野智不当成一回事，抬起头冲着樱井翔笑。

 

那个笑容像是给了樱井翔一个允许，允许他将对桌的那个人当成另一个主角，填充到他未来生活的想象之中。

他们两个可以将对方变成自己生活里面另一根烟，上瘾了却戒不掉。

他可以为他点烟，在夜里看着火光照亮他的轮廓。

他可以和他交换一个带有烟草味的吻，感觉那个被麻痹的舌头因为对方嘴里的苦涩再一次苏醒过来。

他们可以乘坐同一部电梯到公寓的大厅，也可以坐同一部电梯去到办公室，然后他往左他往右，互相提醒对方不要在下班的时候忘记拿那把雨伞。

他们可以偷偷地在那个楼道里面接吻，然后在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分开，紧张地就像是怕被教导主任抓到抽烟的中学生。

他们可以在家里面试着做出和这个一样味道的猪排，然后在把厨房和猪排都搞到一团糟的时候，得出了还是便利店的猪排的确是好吃又实惠的结论。

 

但是那些都只是想象罢了。

而事实是他们都刚刚经历过一场糟糕到顶的爱恋，还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困在这间小小的便利店里面，吃着那些有幸被他们从冰柜里面拯救出来的便当。

幻想的生活永远温暖如春日的晨曦，现实的残酷却时刻冰冷地拍打着自己的脸。

 

吃过饭的两个人，看着不如自己预料的磅礴大雨，还是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便利店里面买了把那种最普通的透明雨伞。

 

「那明天见。」

「明天见。」

 

樱井翔撑开那把小小的伞，提着自己的啤酒，冲进了雨幕之中。

 

=en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听说台风听课了吓得我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撸了篇短山【

阿智：祸福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