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ほらね Touch the sky~

*

 

入秋以来，夜风越发萧瑟。

 

相叶雅纪半夜被尿憋醒了，灯也没开，坐在床边用脚画了幅高空气流图都没找到被他不知道甩到哪里去的拖鞋，索性就这样赤着脚走去洗手间了。

最近好一段时间他都不在家里住，虽然身体的确是感知到了温度的变化，但是身上穿的还是夏天时候清爽的背心短裤。走在走廊上，从某个隐秘缝隙吹进来的秋风幽幽地打到他的后颈上，吹得毫无准备的他双臂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他匆匆走进二楼的洗手间里面，赶紧做完正经事就想回房间的被窝里面躺着，洗手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看半夜的镜子。

 

可是诡异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相叶雅纪经过楼梯口的时候，明显听到楼下传来了奇怪的响声。

这三更半夜的，他刚从洗手间里面出来，和他一起住在二楼的两个人房门都关得紧紧，不像是有出来走动的样子。

可是声音越来越响，叮叮当当，又哗啦哗啦的，动静怎么不像是大半夜无人的一楼该有的样子。

 

他本来就有一点夜盲，再加上心里又被那些神秘声音弄得毛毛的，走下楼梯都变得小心翼翼，每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拐过楼梯拐角的时候他即使心里再不想，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梯边上那间空房。

说着没有人住的房间更需要通风，这间房间自从空置以来一直都是保持门窗敞开的状态，就只有下雨刮偏北风的时候害怕打湿里面的家具窗才会关起来。这个时候当然也是门窗洞开着的状态，相叶雅纪一眼看过去只看见了犹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的幽暗。

 

相叶雅纪是个擅长自己吓自己的人，现在看见这敞开着门的房间，脑内都已经编纂了一篇有一只凶残恶鬼躲在那房间里面，等着自己走下楼梯来扑倒自己的故事。

他都快要被自己这个毫无根据的鬼故事吓哭了，一转过头看见厨房里面有个人影，直接就吓得尖叫起来。

 

被他当成恶鬼的人影明显也被他吓到了，语气里面也带着些许由恐惧带来的愤怒，「相叶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从熟悉的嗓音里面认出了松本润，相叶雅纪也终于能够放宽心一点，走了过去，「松润你大半夜在这里干什么嘛，吓死我了。」

 

松本润打开了厨房料理台的灯，用着怀疑又带着点鄙夷的眼神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相叶雅纪的赤脚，「渴了就下来喝水啊，不然你以为我大半夜下来做什么。」

 

对着自己名义上的房东，相叶雅纪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嘻嘻笑着拿过自己的杯子也倒了一杯水。

「包租公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将那两间空房间都租出去啊。kimiちゃん和hina都转去关西那么久了，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大半夜的怪渗人。」

 

「你以为我想租出去就能租出去的啊，那也有人得来住才行的啊。我们三个作息那么不稳定，哪能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室友。」松本润瞪了他一眼，「对了，今天你飞哪里啊，早机的话你也该准备出门了吧。」

 

「我和翔ちゃん夜机飞檀香山，住两晚才回来。」

 

「夏威夷啊。」

 

习惯了当松本润的代购员的相叶雅纪都不用等房东大人发话，自己就先主动开了口，「是啊，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的么？」

 

松本润一只手撑在厨房料理台上，看上去很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这样忽然问我我也想不起来。不过你在那边stay behind两天的话，我想到了再发信息给你吧。」

 

「也行。」

相叶雅纪将喝完水的杯子放回原位，刚转过身松本润就顺手把灯关上了，吓得他整个人贴到了房东大人的身上，「包租公你快点把房间租出去嘛，这样晚上真的好可怕哦。」

 

*

 

整个昇曜航空Air Riseshine的飞行员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樱井翔没有合作一起飞过的，也在飞行准备室或者一些公司活动上碰过面。

他自认记忆力还算不错，就算没法做到百分之百半面不忘，但是自己之前是否有见过谁这件事情，在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肯定能够想起来。

 

所以这天樱井翔走进对应准备室的时候，看到自己那早就坐在那里的副机长第一眼就知道自己之前没见过这人。

 

见到他来，坐着的飞行员立刻就站起来朝自己伸出手来，「我是二宫和也，初次见面，这次的飞行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樱井翔。」

樱井翔见二宫和也这脸不仅生，还挺嫩，看上去像跟刚出飞行学院的新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既没有听说公司安排他指导新人的通知，公司那边又直接将他指派为这次航班的副机长，应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

 

就这么简短的招呼过后，二宫和也直接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低头检查桌面上的飞行资料跟他报告飞行计划。

「我们今天会飞AR780去夏威夷，飞行时间为7小时30分钟。天气预报中夏威夷天气晴朗，没有什么特别。我计划加60吨油，Captain怎么看？」

 

就算二宫和也这样开口问樱井翔，樱井翔也没能有什么别的看法。

他们驾驶的波音777-200每小时油耗7吨多一点，即使天气预报报道夏威夷天气晴好适合降落，也难免会因为意外或者近地面客流管制而不得不复飞或盘旋。

60吨的油既能保障飞机在面对突发情况时候后能够灵活应变的余地，也不用因为出于保险而贸然妄加油量，拖慢飞机速度之余还可能不得不在空中进行放油，造成浪费。

就60吨这个数字，樱井翔的确是没有不同的看法。

 

 

一级易受惊的相叶雅纪带着乘务组准备进场的时候，看见车上陌生面孔的二宫和也也吓了一跳。

他一上车就疯狂给樱井翔打眼色，就算樱井翔戴上了墨镜也无法阻止活泼过度的室友骚扰自己。害他还担心时间再长一点的话，相叶雅纪怕不是能把他那不能wink的烦恼给根除了。

 

相叶雅纪是乘务长，日常不仅要负责整个客舱事务，还要和机组进行联系，交际面当然比他这个只困在驾驶舱的人要广。

但是就他这样的反应来看，二宫和也似乎是个连他都没有接触过的人。

刚刚在准备室做机组协同的时候，二宫和也除了刚开始那句自我介绍请多指教之外，一句无关等一下的飞行的闲话都没有说。所有报告和建议都简洁利落，丝毫没有一点冗余。

嘛……也是有这样工作时间就全身心投入工作、不浪费时间去社交的人嘛。往常在驾驶舱里面被人拉着尬聊习惯了的樱井翔，是真心觉得这样的人挺好的。

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

 

只是他不自报家门，而且要是自己主动去问也是特别没有礼貌，所以任由邻座的相叶雅纪怎样用手肘捅自己，樱井翔也没法说出那嫩口副机长的一点信息。

 

只是就相叶雅纪能把他内脏捅出来的力度和频率来看，他对二宫和也的兴趣程度可是非同一般。

相叶雅纪对某些人的兴趣，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像是樱井翔对某人的工作态度持欣赏看法这样。

他的兴趣往往是出于人类本能、单纯到极致的兴趣。

 

樱井翔凑到他耳朵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他，「看上了？」

 

帅气的乘务长笑笑，对樱井翔的话不可置否。

樱井翔小声「啧」了一句，坐直了身子，「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听见这个相叶雅纪笑得更加得意，「那你得祈祷一下我被雷劈的时候，你没在和我飞同一个航班吧。」

 

*

 

他们今天要飞的飞机服役是有一定年头的了。

飞机旧不要紧，关键是能将人安全送往目的地才行。

 

能从维修部手里交到他们手上来的客机有没有隐疾不好说，但是至少都是满足航空公司的各项安全条例才决定使用的飞机。

 

樱井翔在二宫和也下去绕机检查的时候才拿出飞行日志来看，一翻就看到报告说他们机舱中段的垃圾压缩机仍然存在故障，无法使用。

再一看，今天签名飞行日志的是大野智。

 

他心里说着是出于严谨负责的态度的才让地面控制中心通知大野智上来，事实上他在更里一层的内心深处知道，明明他这样做更多是出于他的私心。

 

维修督导员大野智被通知的时候大概就在附近，猫着背也很快就上来了。

驾驶舱就这么点大，就算樱井翔感到了大野智对自己的有意疏远，他也只能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问自己，「有什么事情么，樱井机长？」

 

为了让大野智能够自在一点，樱井翔刻意一直低着头看飞行日志不去看他，「这艘飞机是你负责的么？」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樱井翔发现和大野智同在一个空间，更加不自在的人似乎是自己，手要不是指着飞行日志上的故障报告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好。

「我们飞机中段的垃圾压缩机没有维修好么？」

 

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大野智的声音比起平时软乎乎的感觉要清亮很多。

「维修垃圾压缩机的零件航材库没有了，要维修只能等航材库那边通知零件到货。而且后段的垃圾压缩机没有损坏，足够支持八个小时的飞行，这样是不和最低设备清单冲突的。」

 

「可是……」

 

自认为没有过错的大野智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樱井翔的话，「樱井机长觉得有问题的话，可以不接收飞机，让机库给你调配你认为没有问题的飞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还有工作，先下去了。」

 

难得才和他见面，樱井翔当然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走了，刚想叫住他，绕机检查完的二宫和也就回来了。

大野智背对着樱井翔他也看不清他有什么表情，但是正面对着他的二宫和也的表情樱井翔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从在准备室的时候就不轻易扯动自己脸上任何一块肌肉的二宫和也，看见出现在驾驶舱的大野智先是一愣，然后就像是绽开的花儿一样笑得连眼角的细纹都全出来了。

他的副机长快步上前来，张开了双臂就把大野智搂到了怀里，「おじ——さん，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值班吗？」

 

立刻就回抱住二宫和也的大野智语气里面也是和刚刚完全不一样的轻快，「你回国来第一天飞嘛，我当然得要调班来陪你啊。」

 

坐在机长位的樱井翔不仅看着他们两个像多年旧识一样叽叽喳喳重逢叙旧，还看着二宫和也抱着大野智的手臂逐渐下移，掌控住他前男友的小屁股就开始不断揉捏。